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志的主编沈昌文先生,在心里对他深鞠一躬,因为他的杂志实在是帮了俺太多的忙。沈先生被人称作‘沈公’,是我所知道的出版界惟一被人叫‘公’的在世人,看来得其恩惠的绝不止我一个。”

“沈昌文:不良老年”

上面这段文案,出自拙著《记忆碎片》,其实写的是我第二次见到沈公时的情景。

第一次见沈公,我是以记者的身份对他进行采访,在朝内大街166号的老楼里。那种老房子在夏天显得格外阴凉,电扇吹拂下,他坐在老木桌后的老木椅上,和我娓娓说起读书的三个境界:不能太正经,否则陷入功利;不能太不正经,否则沦入下流;应该不太正经。

“沈昌文:不良老年”

再见沈公时,我已经混迹出版界,台湾出版人郝明义来京,我们做东设宴,他前来作陪。听别人“沈公”“沈公”地叫着,我开始还以为是“沈工”,因为记得那次采访时他说刚进人民出版社做的是校对员,莫非他老人家的专业职称属于工程师系列?后来才回过味儿来,内心极为羞愧。

“沈昌文:不良老年”

上世纪80年代,蔡志忠来北京,沈公把三联书店惟一一辆机动车让给他,然后自己骑着自行车跑来跑去。那辆机动车是一辆老吉普。他高兴地对老蔡说,经过三联书店近百名员工的努力,终于不再赔钱了。这一年,他们大略能赚到5万块钱。

“沈昌文:不良老年”

蔡志忠叹了一口气,因为他那时一周一个体就能赚5万块钱。

内地多个学者,用一辈子才写出一部书,然后把书稿交给三联书店,希望出版。但是,出版社没钱,一点作者到死,都见不到书。他又对老蔡说。

老蔡当时表示,他可以让三联书店出得起书。

后来,三联书店出了多个书,还盖了大楼。

此时沈公已经退休,但并不见得比在任时更轻闲:多个畅销一时的好书,就是由他做的媒,出版社才得以引进,敢于出版,沈公的推荐,简直就像支票背书;说起《哈维尔文集》、《李慎之文集》,他更是有一种既悲凉又得意的感慨;至少在吃喝玩乐方面,他是很忙活的,而在饭局上他也丝毫不得轻闲,大家都把点菜的重担推到他肩上,然后就看他拿着菜谱,与服务生进行探讨,就像搞尖端科研一样;他还有处客座的办公室,如果你有空去坐坐,又会看到他忙前忙后地研磨咖啡。

“沈昌文:不良老年”

在这样的饭局上,我都是打着手的角色,旁听他们说着出版界的人与事。有次顺道,我可以送沈公回家,听旁人为他的住房鸣不平,而他却很豁达地说,现在住的虽然不好,但离老伴上班的医院近,看病很方便,别人比不了。

“沈昌文:不良老年”

车到灯市口,沈公下车。看他拎着破旧不堪的公文包,顶着左摇右晃的大脑袋,迈着不紧不慢的小碎步,路灯下踯躅前行,我心中真是别有一番感慨。

最近一次见沈公,是在美术馆附近什锦花园胡同深处的“小贵州”。这家地处偏僻、搬过好几次家的小饭馆,培养了一批极为忠诚的回头客。能在这里见到沈公,也足见他对北京吃饭地点的熟谙程度。

“沈昌文:不良老年”

看见他正在邻桌与人边吃边谈。我急忙过去跟他打了招呼。其实这时我已离开原单位,与他中断了业务上的交往,晚生如我,也谈不上与老头有什么交情,但我一再订阅了多少年的《读书》杂志,从1997年开始就再没续订,而这正发生在沈公退休之后,这份难以言传的忠诚与跟随难道还不够吗?

“沈昌文:不良老年”

然后,沈公就与我桌的吃货们攀谈起来,从小贵州的炝锅鱼到上网的adsl,扯着不一而足的闲篇儿。这时我方悟到,这才是沈公一贯的优良作风。

侯孝贤拍《海上花》时,阿城去参观了他们的摄影棚,对场景和道具的精细赞不绝口。在返家的路上,他对该片的美术指导说:“你们的东西好是好,但每一件东西都太有用了。”在这个追求“快”、讲究“效率”的时代里,慢和没比较有效率成为一种让人珍惜的美德。在这么有用的城市里,我们能否抛开投资报酬率的算法,来消遣一点毫无用处的时光?

“沈昌文:不良老年”

告别这个以“不良老年”自居的老头儿,我想起十年前他所说的“不太正经”,其实我们要的,不也就是那种万物皆备于我的从容与洒脱吗?

标题:“沈昌文:不良老年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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